被胡润遗忘的余姚亿万富豪

　　2018年的胡润百富榜，有45位宁波富豪上榜，财富值最低的也有20亿元。这些富豪创办的公司，大部分是家族制，如茅理翔家族、郑永刚家族、徐万茂家族等。

　　但胡润漏掉了一位最特别的富豪，在到处是家族企业的宁波，这位富豪旗帜鲜明地反对家族制。他创立的舜宇集团，在一个名叫余姚的县级市，默默成长为中国最大的光学产品制造企业，车载镜头销量居全球第一，手机镜头和摄影模组销量居全球第二，、三星、等手机生产厂商都是其客户。这位富豪是舜宇集团创始人王文鉴。

　　2007年，舜宇在香港上市，目前市值已经破千亿。余姚人认为，舜宇并不全是当地最大的企业，却是当地最好的企业。

　　余姚这个地名的出现早于宁波，秦朝时就设置有余姚县，属会稽郡。因此，余姚历史上跟绍兴更亲近。到1949年，余姚才被划入宁波。当时，绍兴另一县萧山也被划入了杭州。两个县被划出，直接引发绍兴在浙江省内城市地位下降。至今，不少绍兴人还时不时想要让余姚回归绍兴的怀抱。

　　跟浙江不少县市一样，余姚也有自己的特色产业集群——塑料，虽然余姚没有一家大型石化企业，也不生产一粒塑料原料。

　　上世纪80年代，余姚出现大量涉塑企业，对塑料原料的需求与日剧增，贩卖塑料原料的商贩，开始在原来的余姚汽车北站附近开设商铺，形成“塑料一条街”，这就是“中国塑料城”的前身。2017年，中国塑料城交易额达1020亿元，交易量达960万吨。

　　余姚人王文鉴的创业也始于80年代，不是在塑料行业，而是在光学行业。1984年，时年37岁的他被公社相中，成为余姚第二光学仪器厂厂长，之前他只在开关厂和电容电器厂做过职员。

　　很早，他的眼光就异于常人。1988年，他与浙大光电技术开发公司建立科技生产联合体，开发出光学镜头、显微镜、望远镜等产品。一开始，浙大按照出售的收益分成，不承担任何风险，随着合作的深入，双方组建股份有限公司，浙大以技术入股，成为企业股东，自此成就一段校企合作的佳话。

　　产权上，余姚第二光学仪器厂是乡镇集体企业，而浙江的乡镇集体企业改制，始于20世纪90年代。1994年，浙江省政府召开会议，发布《关于加强完善乡村集体产权制度改革的若干意见》，乡镇集体企业改制在杭嘉湖、宁绍舟等地迅速展开。

　　余姚市第二光学仪器厂也在这一年实行股份制改造，更名“浙江大学余姚光电（集团）股份有限公司”，并在次年升格为省批公司集团，更名“浙江舜宇（集团）股份有限公司”。

　　余姚出过的最有名的古人，应该就是明代的王阳明了。余姚城中有座龙泉山，龙泉山北的东西走向的城市主干道就被命名为阳明路。

　　考中进士以后，王阳明开始了他的宦海生涯，后来因为得罪宦官刘瑾，被贬到龙场驿（今贵州修文县城）任驿丞。人生的低谷期，他创立“知行合一”学说，是为“龙场悟道”。所谓“知行合一”，就是认识事物的道理与在现实中运用此道理密不可分。

　　王文鉴也姓王，细究起来，遵循的正是王阳明的“知行合一”。他相信“财散人聚”，不只是嘴上说说，而是在改制过程中，将这句话落到了实处。当时浙江企业改制，股份大多向主要经营者及其家族成员集中，但改制后的舜宇集团，王文鉴只占7%的股份，1993年底前进入公司的300多名员工都拿到了股权。

　　舜宇上市10年，股价出现百倍以上增长，当初那些持股员工，身家随之暴涨。有媒体用了用了夺人眼球的标题，说“隐藏在浙江县城的低调巨头，连门卫、厨子都是亿万富豪”。确实，不论门卫、厨师，还是普通员工，改制时都能以极低价格获得舜宇的股权。

　　王文鉴曾说：“公司股份大部分归我，别人都来为我‘打工’，谁会诚心诚意为企业出力？如果有报酬更高的企业招聘他，他就会离我而去，这叫‘财聚人散’；企业的财富是员工共同创造的，利益应该大家共享，员工的命运与企业联成一体，就会风雨同舟、万众一心，这就是‘钱散人聚’。”

　　除了散财，他还不遗余力反对家族化经营。2001年，他在《非公有制企业要防止家族化经营》一文中写道：

　　民营企业在创业初期，家人、亲属都出了不少力，在企业经营中起了及其重要的作用。而当公司发展到一定的规模，需要较多的管理人员的时候，家族化用人则常常会发生两个矛盾：一是家族人才资源的有限性造成高层管理人员的平庸化，与知识经济时代的企业对人才高素质要求的矛盾，二是家族用人机制对外来人才的排斥，与市场之间的竞争需要企业对优秀人才具有强大凝聚力的矛盾。这些矛盾导致的后果，是越来越严重的人才危机和接棒危机，往往是“一代创业，二代衰亡”。

　　据说王的独子王锬炯，曾在舜宇集团子公司担任中低级业务人员，后来也离职了。

　　如今，72岁的王文鉴只是舜宇的名誉主席、非执行董事，53岁的董事会主席、执行董事叶辽宁，是1984年就加入公司的老臣（当时也只有18岁），而46岁的行政总裁、执行董事孙泱2003年才加入公司，之前任职于宁波证券有限责任公司。

　　王文鉴反对家族制的理由是否充分暂且不表，但很多家族企业的传承确实出现了问题，尤以宁波地区为甚，很多二代无心接班，或者被动接班，却没有管理能力，导致企业一蹶不振。

　　舜宇的崛起，得益于汽车、智能手机行业的大爆发，背后的根源，则是王文鉴在2004年提出的“名配角”战略：

　　瞄准国际光电产业的大客户，研究成为其合作伙伴的路径，以这些大客户为中心，开展研发、生产、营销等一系列活动，成为他们的战略合作伙伴。

　　2008年，判断智能手机将取代功能手机，手机镜头的主要应用领域也会向智能手机快速转移，舜宇收购韩国力量光学54.9%的股份，获得设计并生产高端智能手机镜头的能力。

　　全球智能手机行业快速的提升，作为重要供应商，舜宇的业绩水涨船高。舜宇后来还收购了柯尼卡美能达的手机镜头生产基地，投资MantiVision Ltd（布局3D成像），始终站在技术变革的潮头。

　　在舜宇的进击下，手机镜头领域全球排名第一的台湾“大立光”感到了巨大压力。台湾《今周刊》的记者在余姚拜访舜宇总部以后写道：“这家后来居上的红色刺客，也是台北家族企业值得省思的对象。”

　　舜宇最新市值1067亿元。以此推算，王文鉴的股权价值约75亿元。宁波有那么多富豪，这不是多么惊人的数字，但他在公司治理上的探索，显然超越了大多数人。